除了物品之外，還有很多因素，幼兒園也有特殊要求，比如招聘廣告。下面這條招聘廣告，看起來很稀松平常：因業務發展需要，茲招聘幼教若干。如果你能吃苦耐勞、團結友愛、顧全大局，歡迎你成為我們的員工。

 

　　這條稀松平常的廣告，對幼兒園來說，很不平常，因為它犯了兩條禁忌：去人格化和道德評價。

 

　　1 去人格化

 

　　去人格化，是用集合名詞來指稱個體。在前面的例子中，廣告的作者，用集合名詞“員工”，來稱呼具體的“你”，這就是去人格化。招聘廣告不能這樣寫，正確的寫法是這樣的：歡迎你成為我們的同事。

 

　　同事既是集合名詞，也是個體名詞。作為集合名詞，它表達了平等關系，沒有歧視，也沒有崇拜。

 

　　如果兩個德國人在一起，人們稱呼他們為“安娜和漢斯”，這是把他們看成兩個獨立的人。如果把他們稱呼為“猶太人和雅利安人”，這就是去人格化。去人格化的本質，是把某一類人的可能性，不加區分地施加于某一個人，這是歧視和特權的認知根源。

 

　　如果招聘廣告中，把“同事”叫做“員工”，這會給讀者一個消極的暗示，即地位上的不平等。通過廣告中的稱謂，讀者能感覺到，廣告的作者不是員工，他的地位比員工高，可能是干部、領導、管理者，一言以蔽之，他是上等人。

 

　　把“同事”稱為“員工”的招聘廣告，字里行間，透露出作者沒有直接說出來的一句話：我是上等人。這句話里面，隱含了權力精英對普通人的歧視。這個隱含的意義，會折損雇主品牌、降低招聘號召力。所以，去人格化，是招聘廣告的第一個禁忌。

 

　　2 道德評價

 

　　道德評價，是把人的行為概括為品德。在反例中，作者列舉的招聘要求，是“吃苦耐勞、團結友愛、顧全大局”，這三個詞，都是描述品德的詞。用這樣的詞來評價人，就是道德評價。

 

　　招聘廣告，要盡量避免道德評價。反例中列舉的三項“品德”，應該改成能力，即壓力應對能力、團隊協作能力、長遠規劃能力。

 

　　如果我們用道德來評價人，就會把人分成“好人或壞人”。基于這樣的分類，人和人之間，或者是敵人，或者是朋友，是涇渭分明的敵我關系。把這種人際關系放大，就成了派系斗爭、諸侯爭霸。

 

　　如果我們用能力來評價人，就會把人分為“有這種能力的人”和“有那種能力的人”，有這種能力的人，適合做這件事；有那種能力人的，適合做那件事。把這種人際關系放大，整個社會就是分工協作的契約社會。

 

　　如果一家企業，提出的招聘要求都是品德，這會給讀者兩個消極暗示，第一個是知識上的不平等。能用道德來評價別人，說明評價者掌握了道德標準，他是文明和良知的代言人。道德評價的招聘廣告，字里行間，透露出這樣一句話：我是文明人。這句話里面，隱含了知識精英對普通人的歧視。

 

　　道德評價的第一個暗示比較隱晦，不經過跨文化的比較，不容易體會到。道德評價的第二個暗示，是人際關系緊張。用道德來評價人的企業，人和人之間，勾心斗角、爾虞我詐，在這樣的企業里，做錯了事并不可怕，站錯了隊才可怕。道德評價的這個暗示很明顯，換幾家企業就能體會到。

 

　　道德評價的兩個暗示，都會折損雇主品牌、降低招聘號召力。所以，道德評價，是招聘廣告的第二個禁忌。

 

　　再看一遍，那個稀松平常的廣告：“因業務發展需要，茲招聘幼教若干。如果你能吃苦耐勞、團結友愛、顧全大局，歡迎你成為我們的員工”。

 

　　這條廣告，可以視為招聘廣告的經典反例。企業把廣告寫成這樣，應該用“差”來形容。幼兒園的招聘廣告，寫成這樣，只能用恐怖來形容。為什么是恐怖？因為廣告中的去人格化和道德評價，是權力意識的體現。權力意識放到幼兒園里，就是毒藥。

 

　　如果不看背景，權力意識既不是毒藥，也不是補藥，它是中性的理念。在競爭領域，權力意識還可以演化為上進心、升華為領導力。

 

　　在幼兒園里，權力意識不是中性的。幼教工作很特殊，面對幼兒，幼教的地位至高無上。如果幼教有強烈的權力意識，幼兒的弱小，會放大幼教的權欲，把他從一個潛在的獨裁者，放大為真正的暴君。

 

　　前面的經典反例，語氣看似平淡，其實很強勢霸道。看到這樣的廣告，求職者不覺得怪異，還投遞簡歷，說明求職者和廣告的作者，形成了一唱一和的共鳴。能形成這種共鳴，證明求職者的內心，也有強烈的權力意識。

 

　　在現象上，強勢廣告吸引來的求職者，有點像魯迅筆下的阿Q，膽小懦弱、麻木愚昧。這樣的人有兩面性，在強者面前，他們膽小懦弱，在弱者面前，他們強勢霸道。

 

　　權力意識的反面，是權益觀念。權益觀念強的人，相信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、不可剝奪的權益。幼兒園的招聘廣告，寫得強勢霸道，注重權益的人，能感受到廣告中的戾氣，唯恐避之不及。

 

　　被強勢廣告吸引來的求職者，權益觀念淡漠，他們不尊重自己的權益，也不尊重別人的權益。不尊重權益的人，有阿Q的兩面性，一旦面對幼兒，他們就像阿Q遇到了小尼姑，由膽小懦弱的受害者，變成強勢霸道的施暴者。

 

　　用強勢廣告形成的簡歷池，池子里全是阿Q。在這樣簡歷池中選幼教，選誰都是錯的。所以，強勢霸道的招聘廣告，能為幼兒園埋下無數的隱患。

 

　　什么樣的廣告是對的？中小型幼兒園，招聘廣告可以這么寫：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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